第16章 超人长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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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多小时以后,他们即将到达边境处,官员再次通话确认通行。正在这时,直升机上的监视雷达忽然闪动,有一枚火箭弹从地面射发上来,静怡听到机内除官员外所有战士在大声叫喊,他们说得又急又快且是专业用语,静怡一句都未听清。喊叫之间他们发出一枚拦截导弹,它在半空中正中目标,一团火球腾空而起,直升机趁机爬升,折向北行。

   又有四枚火箭炮飞别射到,一枚被他们躲过,三枚也被拦截。直升机一边北逃一边瞄准地面目标进行反击,官员在向边防部报告情况。直升机不停的蹿高降低左右换向,静怡被摇得头晕想吐,况且她头部受过伤,几分钟之后已经头痛欲裂,她闭着眼睛抓紧安全带,努力忽略直升机剧烈摆动带来的不适感。闭上眼睛后,耳朵因此更灵敏,不断有爆炸声在她耳边响起,震得她耳膜发痛。

   叛党将他们慢慢逼离利比里亚边境,往马里方向飞去。官员对飞行员说尽量往首都方向飞,不要去马里,那里时有暴力冲突,且是叛党的集结地。看他们的样子,也不想将战机击落,他们想生擒静怡以威胁卡洛,缴获一辆高配置的战机也可增强他们的实力。

   这时他们已经飞到科特迪瓦、利比里亚及几内亚的三国交界处。飞行员说对方火力封锁的太厉害,边防部赶来救援的部队在那里受截,他只能往北去马里,这是唯一的出路。

   官员无法反对。他们打打退退,快入马里境内时卡洛派来增援的两架直升机也已赶到,可正如官员所料,那里是叛军的躲藏地,军力充实,很快将两架飞机都缠住。卡洛根基不稳,他大部份兵力都集合在首都附近,边境一带防守极其薄弱。

   在兵力悬殊的情况下,这场战斗打得真是激烈又艰苦,三辆战机都被叛军空中及地面力量围困住, 即使不被击中,他们最后也会弹尽粮绝,迫降成为俘虏。

    静怡几乎陷入晕迷状态,她只听见不停的枪炮声,头上的痛变得麻木时,她的意识也不再那么清晰,所有的声音都似离她远去。不知过了多久,她模糊听到官员在她身边兴奋的大声的向总部汇报:“出现不明增援……武器精良,攻势强大,已经逼退叛党主火力……”

   后面的话,静怡未再听见,她完全失去知觉。

   乐极生悲,他们因救援力量的到来庆幸时,发现油箱已经无油,必须迫降。确实也是,他们这一趟飞了至少七百公里,已是航程极限。他们调转方向,尽最大努力想降落在自己国境中,下降过程中,战机被敌人的微声迫击炮所发射的杀伤榴弹击中,飞行员努力控制住乱转的直升机,要大家立刻跳伞。

   因静怡晕迷不醒,一位战士将静怡扣绑胸口,欲带着一起跳出。直升机再次受到炮弹袭击,飞机倾侧,弹片击中那位战士,他从舱口倒载了出去。静怡被呼呼的冷风吹醒,睁开眼即见大地在她眼前扩展开来,但很快即被战士垂在她胸前的一双手吓了一跳,转头又见一枚黑人头颅,她恐慌的用力扭身想挣脱,却在空中做了个翻转,她面向无垠的天空。

   以天空为参照物,她并未感觉自己在极速下降,也不知自己危在旦夕。

   静怡感觉这几天醒过来都会见到一些奇怪的事情,似被施了巫术。昨日醒来见到卡洛,而今天,一睁眼却在天空飞翔。她的头依然很痛,她以为现在所见皆是梦境,这个梦倒蛮不错。

   她的视角之内,有一架迷彩战机,似剪贴画一样衬在蓝天白云的底版上,未击中目标的炮弹在空中划出一道黑色烟痕,以抛物线的轨迹掉下。而她正上方,一位“超人”正向她俯冲而来。

   静怡不禁面露微笑。这个梦荒诞又有趣,她不希望立刻醒。

   这位“超人”穿着合体的战斗服,脸部被防弹头盔及护目镜隐藏大部份,为了加快下坠速度,他双手紧贴大腿以减少风的阻力。

   静怡心想,好象超人都有披风嘛,况且,飞行时要一只手握拳举在前面,这位“超人”的动作不标准。

   只在几秒钟的时间里,“超人”已到了她身边,他迅速解开静怡与战士之间的扣锁,单手将静怡反搂住。两个人比一个人下坠得更快,在相对静止的情况下,静怡感觉战士忽然向上飘升,与战士错身而过的瞬间,超人将对方胸前的降落伞拉环拽下。战士的降落伞立刻打开,他陡然上升,提升的震动使战士睁开了眼睛,从晕迷状态苏醒。原来击中他肋部的那块弹片,勉强穿透防弹衣,将他震晕却并未伤及内脏。

   “超人”也将他的降落伞打了开,静怡感觉一股拉力猛然将她上拉,她以站立的姿势停在了空中。静怡有些失望,她以为“超人”不需要降落伞即能安全着陆。

   此时离地面不过三四百米,若只是一个人用此军用伞衣,尚在安全高度内,但是两个人,则有些迟。他们很幸运的降落在尼日尔河的支流中,这条河是是西非最大的河流,发源于几内亚,曲折流向东北,在马里折向东南,再流经尼日尔和尼日利亚注入几内亚湾。

   静怡又被水呛得半死,“超人”解下身上的降落伞包,带着她向岸边游去。此时正是汛期,水流湍急,两个人已经游得很艰难,又被马里武装组织发现,“超人”无法一心两用,只顾对付岸上的追兵,静怡被急流冲走。

   静怡竭力想抵抗水流,但在自然力量面前,她弱小的实在微不足道。没过两分钟她已精疲力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向一块巨石撞去,所幸急流在巨石上撞击后转身回流,因此在那形成一个漩涡。静怡并未撞上石头,先被漩进水涡中。她高举双手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游不起来,两只脚似被吸住。她试图屏住呼吸,但水还是灌进肺里,水入肺部的瞬间,她真正体会了什么是撕心裂肺的痛。

   她渐渐沉入水底,一切似乎变得缓慢起来,就象电影中的慢动作。尽管河水浑浊,她依然将水中一层淡黄色油状液体看得清清楚楚,静怡甚至能闻到一股甜蒜的味道。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眼前浮现叶飞沉峻的脸,黑如点墨的眼眸因闯入了水晶灯的光芒,流光璀璨。

   若你再见不到我,你会伤心吗?

   正胡思乱想,她的手突然被人抓住,静怡冒出水面,一阵灼热的感觉沿食道而下,她的咽喉似被刀割。她努力吸气,恐慌万分,死里逃生的感觉原来是这么难受。

   “超人”将她推上巨石,让她反趴在石头上吐尽胸腹中的河水。一架军用直升机飞过来,垂下一条软索将他们吊了上去。

   机上所有战士与那位“超人”一样,穿着战斗服、戴着防弹头盔及护眼罩。

   “长官,我们返回营地?”一位战士用法语问“超人”。

   “超人”长官并不答话,只是点下头,他将静怡交给一位战士,自己径自走到驾驶身边。

   静怡全身不适,几个小时内经历了几场劫难,不知现在这种看起来平和的时光又能持续多久。她感觉肚子痛、头痛、咽喉痛、皮肤痛,甚至眼睛也在痛,她听到那位长官压低了声音在咳嗽,声音有点熟悉,但她实在痛苦不堪,也未去细想。

   她的腹部痛楚陡增,恶心加重,她开始咳嗽呕吐,眼睛亦痛得几乎想用手将它们抠下来。那位长官一边咳嗽一边迅速来到她身边,将她到处乱抓的手按住。

   “毒气!水中有毒。”她听到这位长官声音沙哑的命令:“去医院!”

   飞机侧身转向,向医院方向飞去,途中又遇一场激战,所幸无人伤亡,他们穿过武装控制区,来到最近的一个城镇,找到那里一所医院,飞机直接停在屋顶。长官命令两个人留下来戒备,他抱着痛苦的几乎痉挛的静怡与另一位战士迅速冲下天台,闯入进入医院内部。

   他们荷枪实弹的样子吓坏了医院中的病人与医生。被抓住询问的医生说这里治疗疥子气的注射液早已断货,因为敌人大量使用毒气弹,前来就诊的市民无计其数,且有大批注射液被军队或武装组织囤积。

   医生的法语,有极重的非洲口音,静怡虽无法看见,但知道他一定是位黑人。他问起中毒原因,长官说是在河中。

   近期定有一枚芥子弹在支流中爆炸,芥子气比重大、溶解度小,在水中大都沉于水底,少部分呈油状薄膜漂浮水面,因水中有漩涡,其漩力将水底的芥子气颗粒几乎集合在漩涡正中静止的部位。静怡在那里溺水,吸入了含有毒气的水。相对来讲,长官的症状轻许多,他主要表现在呼吸道上,咽喉红肿,不断咳嗽,声音完全变了样。

   医生建议先给静怡用稀释的硫代硫酸钠处理染毒部位皮肤,并内服维生素E,以减轻一些痛苦,同时要给她的眼睛消毒,否则她会有失明的危险。暂时没有对症的注射液,可以考虑反复洗胃。

   他对长官说:“您接触了河水,也需做消毒处理,因为它会经皮肤侵入血液,残留的毒气会固定在皮肤上引起溃疡。虽在河水中已经稀释,但它的威力真的很强大,不要掉以轻心。”

   长官一边咳嗽一边说:“不用管我,只管治她。”

   医生不敢怠慢,吩咐护士准备好所有的药液。长官将静怡放到病床上,对她说道:“您再忍一忍,马上就好。”

   静怡很感激的点头。她的眼睛已经刺痛得无法睁开,医生的话她也全听到,心里害怕到极点。她伸出手,摸到长官的手臂,问:“我会不会瞎?”

   她的声音也完全变了调,暗沉嘶哑,咽喉火烧一样的痛。

   “不会!”长官猛烈的咳嗽几声后,哑着声音说:“不要乱想。”

   他说完,轻拍一下静怡的头顶,走了出去。医生上前,要静怡将衣服全部脱掉,静怡不肯,医生只好再将长官请进来。长官很恼火,对静怡说道:“不要永远长不大,现在是治病,医生面前无性别。”

   他的口气,与叶飞极相似。而在这时,外面枪声大作,医生与护士吓得趴在地上。长官头盔中的无线电通话器中传来防卫士兵的声音,汇报有大约几十个敌人在向他们进攻,敌人有肩扛式火箭炮。

   长官命令他们立刻离开,不要等在那里当目标,他这里会见机行事。

   说话时间,房屋某处被火箭炮击中,许多玻璃瓶被震落在地,那位护士乘乱溜走,医生趴在地上,被长官揪了起来。长官用消毒水清洗双手后,充当医生的助手。

   在枪炮声中,他们给静怡先清洗了眼睛,而后用消毒液淋洗全身,细致到了每片指甲。最难忍受的是灌肠,静怡吐得胆汁都出来,反复了十次后医生觉得还未吐干净。而枪声已止,医生擦一下汗,以为不用那么担心。长官却将桌上药品全部扫入一个袋子中,将门外战士喊进来交给他背着,而后又将挂在衣架上的护士装给静怡迅速套上。她的衣服上尚有余毒,不能再穿。

   他从容的推开一扇窗户,窗外是候诊室的屋顶。他们才从那里鱼贯而出,医生即听到走廊里传来阵阵吆喝声,一间间诊室大门被逐扇踢开,吓得腿软的医生重又趴在就诊床下。

   静怡眼睛上缠了纱布,完全不能视物。长官带着他们不慌不忙的从屋顶上跳下来,进入医院后的小巷中。马里时常发生各种武装冲突,这里的居民已经见惯这些场面,所以他们两个虽身着战斗服出现在大街上,也无人驻足观看。

   静怡赤脚,感觉到这里的马路还是土泥路,时有碎石硌脚,她实在是太虚弱,精神也极差,没走多久即冷汗淋淋。长官看出她体力不支,将她抱起行走了一段时间后砸开一户住宅的大门,静怡被安排在内屋躺下休息。

   屋中有股太久无人住的灰尘气味,床垫上亦有一股怪味,但静怡哪能挑剔这么多,她一沾枕头即晕睡过去。接下来,她总是处于半晕迷状态,她在睡睡醒醒之间听到一些不太真切的枪战效果,枪声响亮且悠远。她亦能听见战士与长官的对话,可却一句也未记住。她也感觉到有人帮她处理头上及肋下的伤口,喂她吃药。

   她也不知自己晕睡了多久,完全清醒时,听到一阵高吭嘹亮的歌声,若讲是唱歌又完全没有配乐,且声音就来自她身边。静怡摸索着站起身,问是谁。对方并不理会,重新将那首歌再唱一次。静怡的手触到冷硬的砖墙,她绕着摸了一圈,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不大的砖筑的圆亭里,所处的地方似乎还很高,有强劲的风呼呼吹过。

   她叫了几句长官,也未听到回应。她不敢乱动,重新摸到刚才睡觉的厚垫毯上,坐了下来。她不知道现在是黑夜、黄昏还是阴天,但她知道没有太阳。

   坐了大约半个多小时后,战士返回,见到她醒来,很高兴。实际上这位战士是一位喜爱讲话的人,只是自己的上司过于少言寡语,这两日与他单独相处,将战士闷得半死。

   他告诉静怡,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叫宣礼塔,塔座与主寺相连。因这里的教徒每日要做五次礼拜,在古代没有时钟的情况下,很难掌握时间,因此在寺外建有宣礼塔,每到礼拜时间,有唤礼者在塔上大声呼唤,有些规模较大的寺院四周有四个宣礼塔,朝着四个方向。现代都装有扩音器,不再用人,扩音器音量足够大,因此现代所建的**寺院大多只有一个宣礼塔。

   静怡这才明白,那个不断高声唱歌的人原来只是一只扩音器。

   战士还告诉静怡,他们暂时被困在这座小城,三方武装力量在将他们找寻。静怡不明白为什么是三方,战士说墨西哥毒贩,马里恐怖组织,至于科特迪瓦的叛党,本属中立,上次为救静怡而使他们转为对立。藏身此处相对安全,寺院是他们的圣地,百分之九十的马里人信奉**教,不会想到来这里搜索,阿訇也不会允许。

   他问道:“您非战士,怎么会在科特迪瓦的战机上?”

   静怡哑着声音道:“一言难尽。多谢您救我。”

   “那是您的运气,平时长官带我们执行任务,结束即离开,从不恋战。这一次,却不知为何,申请了一个理由留了下来。”

   静怡又问:“您们是驻马里的法国军队?我听电视里讲法国有三千士兵在马里反恐。”

   “我们并非驻军。 这次本在墨西哥执行任务,追踪毒贩转战到这里。墨西哥几乎人人拥有枪支,更何况毒贩,他们将许多枪支改装得如突击步枪一样威猛。贩毒集团势力强大,已控制了大部份地区……”

   他讲得本好起劲,却突然噤声,道声“长官好”即退到一边。

   静怡不禁微笑,觉得这个尴尬场面肯定很好玩,真可惜不能看到士兵此时的样子。

   她听到长官进来的声音,可是很久还未听到他讲一句话,静怡问道:“你在么?”

   按法国礼仪,非好友或不熟识的人之间本当用“您”,这是尊称,就若对长辈,但不知为何,静怡感觉与他好似相识千年,没有一丝隔阂,用语之间自然用了“你”,她居然未觉察。

   长官未回答她的话,同战士讲道:“我已让其他人北上去克雷格思部落统治区,那里的图瓦雷克人首领是我们的朋友。将她送到法领馆,我们直接去那里与他们会合。”

   战士问何时出发。长官咳嗽几声后说凌晨,大家先休息。

   静怡听到两个人都躺了下来,长官与她隔得极近,他的手臂轻触到她的胳膊。静怡往里让一让,但她已经抵住了墙,这个宣礼塔仅为一位唤礼者站立喊礼用,面积本就不大。

   长官又在咳嗽。战士问他要不要紧,他答不碍事,十年前肺部中过毒,脆弱许多,虽只接触极微量芥子气,肺部反应还是剧烈。

   战士在那里反复辗转难以入眠,最后他说:“这地毯上的脚臭味实在太浓,你们的嗅觉受芥子气影响什么都闻不到,我可真受不了。”他说他要坐着睡。

   静怡听到他悉嗦坐起。坐着所需位置更多,长官只能侧转身,他的鼻吸扑在静怡脸上,一种熟稔于心的亲切瞬间将她淹没,她脱口轻呼:“叶飞!”

   那位战士问道:“您说什么?”

   静怡反应过来失了言,支吾两下即问为何地毯上有脚臭味?

   战士答:“这是从礼拜堂偷来的地毯,否则得让您在冷硬的水泥地上睡两天,没病也冻出病。所有教徒都必须在门外脱鞋赤脚入礼拜堂,天长日久,当然一股重重的脚臭味。”

   静怡听得呵呵笑,她才从晕睡中醒过来,毫无困意,又问战士:“你们刚才讲的图瓦雷克人是什么人。”

   战士解释道,这是一个母系社会的民族,但非母权社会。他们分布在非洲撒哈拉沙漠一带游牧,总是骑着骆驼,在沙漠中辗转,喜欢居无定所的自由生活。图瓦雷克人没有女性蒙面的传统,相反,年满二十五岁的男性才需戴面纱,传统上五米长的蓝紫色面纱蒙面。他们的信仰认为这面纱能替其阻挡所有的邪灵,因此在女性家人的面前也不能拿下,但一般认为,佩带面纱的传统应该是为抵御沙漠地区强大的风暴。由于深蓝色面纱对于该民族的重要,使其间接变成识别象征。

   静怡“哦”了一声,恍然大悟一样。实际上新疆文字与阿拉伯文字几乎一样,只是意思经过几百年演化,已经完全不同。就似中文与日语,同样是个汤字,日语还延续古意,是澡堂的意思。

   战士听得兴趣盎然,两人又聊了些其他话题。但鉴于长官在身边,战士不敢再轻易去谈他们的行动。

   身边的长官似已睡熟,他呼吸缓慢绵长。静怡常将他与叶飞混淆,眼睛不能视物后这种感觉更加明显。

   静怡问战士:“你们长官是亚洲人?”

   战士看了一眼睡得正沉的上司,说道:“法国人。”

   他这样不算撒谎,长官确是法国国籍。这次的救援,实属长官的擅自行动,现在造成被困的局面,他不知长官如何向总部交待。

   其实他能猜出长官与这位受伤的女子关系不一般,他们任务完成本当立即返回,长官让其他分队先行离开,他带着几位战士循着微型电脑中的手机定位急匆匆从北部马里直飞而下,恰在边境将她救了下来。若是不相识的人,怎么可能有她的手机定位?

   战士一直认为长官是位无坚不摧的钢铁硬汉,他永远都表现得那么冷峻沉静,果断坚决,理性的不可救药,似乎这世上没有任何一样东西可让他动容。但为了救助这位女子,他冒了许多不必要的险,做了不知多少让战士无法猜透的决定。

   长官默默**在这位晕睡的女子身边时,战士发现了他眼中暗涌的温情,就似火焰,将他拒人千里的冷酷烤炙得消融,他唇角亦时有笑容浮现。见到长官的笑容,战士的心灵深处随即春暖花开,心旷神怡得让他一时忘记这艰险的战争环境。

   战士才发现,长官的笑容居然如此迷人,似冬日暖阳,让人无限贪恋。他也忽然明白,战争与长官的笑容完全不兼容。

   静怡听他讲上司是位法国人,心想自己可能过于想念叶飞才会产生错觉,叶飞素有洁癖,不可能在一个沾满脚臭的垫子上睡得如此香沉。

   长官在睡梦中不住咳嗽。

   凌晨时分,长官准时醒来,他帮静怡套上长袍,并拆了她眼睛上的纱布,给她蒙上面纱。静怡眨着眼睛,可是眼前一片黑漆漆,什么也见不到。她终于还是失了明,静怡大哭起来。长官生硬的命令她噤声,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只是暂时失明而已,过一段时间自会恢复。

   静怡半信半疑,努力止住泪。

   他们两个也套上宽大的外袍,武器已经没有子弹,带着也是累赘,战士将它们遗弃塔顶。他们开大门时惊醒了住在里面的阿訇,他房间的灯亮起。

   静怡深一脚浅一脚的由战士扶着疾步而行。夜的清寒直扑面门,静怡耳边只有他们的脚步与呼吸声。大约走了半个小时,长官命令他们掩藏在房屋后面,他去解决前面路口的岗哨。

   静怡背靠土墙坐着,努力想听到什么声音,可是除了夜风轻啸,远外骆驼的嘶鸣,她什么也听不见。战士躲在一边看,这时极轻声的在她身边叫了一声好。他低声道:“可惜您看不见,错过好戏。我们长官相貌斯文,下手却威猛精准,没有一个队员不佩服他的胆识与功夫。”

   显然长官向他们发出了安全的信息,战士拉起静怡跑上前。长官扔给战士一支突击步枪,战士接到手里后惊叹道:“好枪。M4卡宾,制式榴弹!”

   长官低声说:“一会儿若能找到别的枪,你换一支。”

   战士说声明白。他们小心的通过哨卡,静怡却不明白,悄悄问战士:“您说是好枪,为何长官要您换掉。”

   战士答:“M4虽紧凑轻巧,但短枪管易过热而改用M16的导气系统,它产生的污垢和热量造成润滑剂干燥,在沙漠地区常出问题。”

   “既然在沙漠地区总出问题,为什么他们还配置?”

   战士笑道:“这说明岗哨是那批与我们缠打至此的墨西哥毒贩。”

   他们快步走了一段时间,前方出现一道汽车亮光,静怡发现自己的眼睛还可以感光,让她又惊又喜。他们两个将枪藏在宽大的衣袍里,长官一把抱起静怡,说:“低头装病。不要出声。”

   “我本来就病了,哪用装。”静怡低声嘀咕。

   汽车很快驶到跟前,几道强光电筒射在他们身上。静怡听到那位战士很可怜的说家中嫂子得了急病,还传染给了哥哥,现在正赶去医院。

   他本讲一口流利的法语,这时却带了极重的马里口音,听起来古怪又好笑。静怡居然不感觉凶险,她头埋在长官胸口,咬着唇偷笑。那位长官似知道她的心意,手臂收紧,铁钳一样箍得静怡痛得皱眉,令她笑不起来。

   车上人并未用法语回答,改用另种语言讲了几句话,战士也转变语言解释,声音里尽是着急与悲伤。马里也曾是法属殖民地,官方语言是法语,但马里人将它看作外语,他们有许多民族语言,大多数马里人懂其中多种。

   车上有两个人跳下来,用手电筒照射长官与静怡。依规矩,他们不能掀开她脸上的长纱,但战争之地,也无人守那么多规矩。静怡这时才紧张,一时口干舌燥,马上剧烈的咳嗽。她嗓子疼痛,肺部干涩,咳嗽声如破竹,完全不用装即让人听出是重病。长官头上包着白色的缠头巾,亦将脸部蒙住,只露出一双眼睛,因他嗓子嘶哑且不时无法抑制的咳嗽,答话虽不清晰但也无人缠问。

   这里不仅虐疾成灾,也是多种传染病的多发地,对方不清楚是什么病症,害怕染上,不敢久留,粗粗看了两眼后很快上车离去。

   长官与战士牵着静怡一路快跑,因一旦那车人发现前面岗哨被杀,马上会反转来寻找。静怡哪能同他们的体力相比,没过多久即由战士与长官轮流背着奔跑,他们转入岔道,专走小路,向着北极星的位置一直跑。

   途中经过一个极小的市镇,战士悄声说道:“真是夜深人静,一盏灯都见不到。”

   然而这种过于静谧的景象让长官起了疑,他一把将战士拉住蹲下身,轻声警告:“小心埋伏。”他话音未落,一枚射偏的子弹击中一边的土墙,土屑溅蹦在静怡脸上。战士循声反击,却使自己目标暴露,子弹从四面八方射来。静怡被长官抱住在地上翻滚两圈抵住一堵墙,他让静怡抓住衣服内的武装腰带,低声急速说:“你要专心,我若蹲你就蹲,我若跑你就跑,这里全是狙击手,不可有一丝疏忽。”

   情急之下,他也未发现称呼转变,他的手落在静怡肩头,握得很紧,见静怡慎重的点头才放开。

   枪声一时静止。长官用手语告诉躲藏一边的战士何处有隐藏的**,并表示双方力量悬殊,无法清场,只能硬冲。

   战士打手势表示明白。长官将脸上纱巾取下,包了一块砖石入内,用足力道扔了出去,高度紧张的实战环境让所有人草木皆兵,它一下吸引所有火力。因在夜色中作战,为了精准,不少狙击手依赖曳光弹协助修正弹道,却方便了长官与战士循着光线轨迹反击。长官边点射边迅速移动,静怡拽紧他的腰带,集中心神,紧随其后。不时有子弹带着尖啸声她耳边飞过,她初时极害怕,后面也逐渐适应,况且前面这位专门对敌的长官,给了她许多安全感。

   她忽然听到一声巨响,似有房屋倒塌,灰尘扑面袭来,呛得静怡无法呼吸,长官闷声咳嗽,拉紧她的手借着灰尘的掩护冲到广场的另一边。

   他们再次贴墙停下时,静怡听到战士就在身边,他口气兴奋的对长官道:“真棒,榴弹的效果就是不一样。”

   长官并不接话,而是将静怡往他身边一推,说:“你带她继续北行,我一会儿就到。”

   静怡听出他的意思,无比担心,疾声叮嘱:“你要小心。”

   她未听到长官的声音,回答她的是震耳欲聋的枪声,长官显然话一讲完即冲出了掩体。

   战士宽慰道:“您放心,他神出鬼没,我们对他很有信心。他曾用一支改制的Mk12,三十五发子弹消灭三十四名***,几乎百发百中。”

   他同样让静怡拉住自己的衣服紧跟身后,因有长官牵制了主火力,他们两个几乎畅通无阻,很快奔出阻击包围圈,他们又听到几声大爆炸,战士也不停步,背着静怡向北奔跑,直至体力极限,再也跑不动了,才将静怡放下,趴在路边草地上大口喘气。

   静怡担心长官会找不到他们,战士说:“怎么可能,他身上的微电脑上有我们所有人的定位,现在可是高科技时代。”

   静怡还是疑惑,说:“这里又无网络。”

   战士道:“卫星定位有时并不一定要网络,有特殊的接收器……”

   才说到此处,马路上疾冲来一部汽车,战士气还未喘顺,骂了一句粗语,他命静怡趴在地上,他架好枪,只等汽车进入射程即狙杀,但他很快发现这辆汽车后紧追不舍跟着四五辆车,它们不时对着前面的汽车扫射,战士立刻明白前面车中应当是长官。他举枪射中追得最近的那辆车,汽车瞬即打横翻滚,将道路堵住,紧随其后的一辆车未及刹车,撞在上面,后面的追兵纷纷绕过汽车,直接开下马路。

   长官将车开回他们身边,战士迅速将静怡抱起,放在副驾位,嘱咐她尽量低着头。长官看身后追兵情况,命令战士开车,他站到车后敞篷处对着紧追而来的汽车点射。他枪法精准,只要在射程之内,他即一枪打爆对方前胎或是直接命中油箱,爆炸声不断的同时,静怡也听到越来越密集的枪声与越来越多的汽车声。

   她忽听长官急促喊道:“一点钟方向!”战士听懂意思,迅速左转避开,救了静怡性命,但子弹还是击中后视镜及玻璃,碎裂的玻璃屑落了静怡一身。

   长官大声道:“换她开车,追兵太多,两人防守才行。”

   静怡说:“我看不到。”

   长官说:“这里是半沙漠地,怎么开都可以,只要移动迅速。”

   静怡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容不得她说不行,她赶快起身换到战士的位置,踩住油门。战士迅速拿了枪到敞篷处与长官肩作战。

   她曾由珀斯卡亲手调教开赛车,要将一辆车开得飞快且平稳并非难事,只是她现在视物不清。好在这里是一片荒漠之地,虽地势起伏,地面却平坦,她真的可以乱开,不用担心撞到物体。

   静怡将眼睛睁得再大也无法清晰辨认前方路况,她索性由着性子开,间或听长官的命令转左或转右。不过这倒让敌人迷惑,她所走的道路次次出乎他们的意料,让他们忙着左右转动方向盘,**也时常因方向忽然大变而无法瞄准。而敌人一味穷追其后,位置相对静止,长官与战士两位联手,将身后追兵一一歼灭。

   长官很沉得住气,战士却每中目标必要欢叫。

   天空渐渐明亮,当第一缕晨曦照在静怡眼睛上时,她看到眼前出现一片金红色的光芒,转过头,极模糊的能看见身边的两条人影,但这影像就似透过一层腊纸视物,很不清楚。

   可是已经能看到物体,她激动的流了泪。或许就似长官所说,只是暂时失明,不用太担心。

   静怡忽然又驶上大道,这是黄色土泥直路,在强烈阳光的照耀下,静怡能将它同周围零星覆盖了一团团草丛的沙丘区别开,汽车刚冲下一个缓坡,长官仓促命令:“前方有坦克!停车。”

   战士并未见到坦克,只看到一股沙尘,比汽车引起的沙尘要大几倍,过了几秒钟才见有一辆坦克从坡下冲上来。他不得不佩服长官判断力准确。

   这是叛军,还带有印着科特迪瓦的国旗。战士转身看身后,已有两辆追兵汽车远远的先后驶来。战士要静怡快左转逃跑。

   长官却疾声道:“不要动!我数到四你全速左拐。”

   静怡变档刹车,保持点火状态不再动,坦克显然在这时发现他们,马上调整主炮管高度对准汽车,长官沉声不快不慢数数,他堪堪数到四,静怡松开刹车猛踩油门将方向盘左打,汽车蹿出马路,顺着草坡冲了下去。

   坦克发出的炮弹分毫不差的击中后面两辆距离尚远的汽车,而前面那辆汽车发出的榴弹也因静怡的忽然转向而失去目标,径直射向坦克。

   战士目瞪口呆的看着身后的奇迹,半天才说:“长官,这样也行?您怎么知道后面汽车用的是反装甲榴弹?”

   长官缓缓道:“我不知道。我并未想过要他们帮忙解决坦克,只想要坦克将最后两个追兵挡下。”

   战士又问:“为何要停四秒?”

   长官道:“坦克从发现目标到发射需大约六秒,我们恰恰可逃离。”

   战士滑坐在椅子上,说:“长官,您也算得太准,要是汽车忽然熄火或是坦克已经瞄准怎么办?或者后面的追兵提前一秒发射榴弹?您让一位失明的姑娘开车,又掐着秒算逃跑的时间……”

   长官又在闷声咳嗽,止住后才平静答道:“这些情况并未出现,你不用假设。”

   战士闻言怔住,几秒钟后才说:“对不起,我的脚已经吓软,请允许我坐一会儿……女士,您不怕吗?”

   静怡凭手上感觉努力保持直线行驶,不以为意的说道:“反正我也看不太清,没感觉是否凶险。我脑中全是电子游戏场景。”

   战士听得哈哈大笑。

   长官将车内定位系统破坏,但内部通话器不断在响。战士问长官要不要将电台关闭,长官说不用,听听他们说什么。战士精通马里语言,一边听一边解说:三派兵力都往这个方向集结,他们已大致猜出长官欲去首都巴马科。

   长官说道:“被猜出也不能往回退,前行尚有一线希望,后退只会掉入他们的包围圈。”静怡感觉长官到了她身边,熟悉的感觉再次将她袭卷,让她一时心乱难控。

   长官轻拍一下她的手臂,说:“可以停车,我们危机暂解。”

   静怡将车停住,长官让她略作休息,他与战士下了车。没过多久他又返回,递给静怡一把果子,静怡将他的手拉住,问:“冒昧问一下,我可不可以摸摸你的脸”。

   长官沉默一会儿,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

   他要么习惯留短须,要么好几日未刮脸,密密的胡须就似同谋帮助遮掩真相,让静怡无法探知他脸上是否有疤痕。她只好失望的放弃,说道:“对不起,我总是将你和……一位朋友混淆。”

   长官道声没关系,并未立刻离开。静怡模糊看到他高大的身影靠在车身上,动作中不经意泄露出的冷傲孤独,也同叶飞极相似。

   她轻声说道:“未遇到你之前,我真不相信世界上还有这么相似的人物。”

   “你根本看不清我,怎知我与他相似,或许只是你的错觉。”

   静怡仰头去看阳光,微笑说道:“也是,或许是因为我太想念他。”

   长官将她的头按低,斥责道:“胡闹,小心灼伤视网膜。你看不清不表示它不烈。”

   静怡任由他的手掌压在头顶,这个熟悉的亲昵动作让她眼中蓄满了泪,原来思念的直径只不过一粒泪珠的尺寸,却轻易可将最坚韧的心压垮。

   长官与叶飞的莫明相似让她的心情无防线,眼泪噼啪掉落座椅布面上,静怡脸上的微笑轰然溃塌,她哭泣道:“我很久没有他的信息,很担心,很想念 ……每次相见都要经历那么漫长的等待,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相处的日子又总是短暂……我不敢对他大声言爱,可是说与不说,区别又有多大?……我明知他会疏远,我每日给自己坚强的理由,可是为什么还是那么痛,那么难过……我也知道若不想失去就不应得到,默默守候在他身边是最安全的方式,但我无法自控……”

   长官显然未料到静怡会说这些话,他略有吃惊,压在静怡头上的手亦有些尴尬,立刻放下又似不妥。他有心想给她一点安慰,却不擅长言语,踌躇之间还是选择沉默。前面传来战士的脚步声,长官才将手从她头顶拿开,转身离去。

   静怡反手拭泪,努力止住哭泣,摸索着吃了几粒小果子,又酸又甜,饥渴交加的情况下感觉它们真是美味无比。战士回来也递给她一大把。

   “这是什么?”静怡问。

   “问长官吧,我真不知道这是什么。长官对植物很精通,只要能长草的地方他就能找到可以吃的植物或果实,说实在话,他还从未让我们在野外挨饿受渴。即使困在沙漠中,他也有办法收集淡水。”

   待长官回来,战士即问他们在吃的小红果叫什么名字,长官答道:“洛神果,也可叫它玫瑰茄。富含维他命,是种保健食物,西非满山遍野皆是。”

   静怡听得微笑,长官讲话的口气与方式也同叶飞极相似,简短直接,生硬的就若讲科普知识。

   战士显然已适应长官的习惯,心情丝毫不受影响,他兴高采烈的说道:“听您这样讲,我退出后去做洛神果的商贸,将它们转售去西欧,定可赚到大钱。”

   吃完洛神果后,改由长官开车,战士站在后排警戒。出了武装控制区后,战士略有放松,时不时与静怡讲几句话。

   他说,马里是个贫穷得要死的国家,人均国民收入不到两百欧元,平均寿命只有四十岁,可是武装组织却有这么好的装备与车辆,真是难以想象。大家不要战争,用买武器的钱加强国民生活素质,岂不是更好。要知道,这里有一半的人没有干净水源。

   战士真是喜欢说话,讲完马里又说阿富汗,他们在那里执行任务时遇到雪暴,若在野外过夜一定会被冻死,或者被狂风吹下悬崖。长官将他们带到敌人营地去住了三夜,过了雪暴天气才离开。

   静怡听得不可思议,说:“您有没有说错,您讲去敌人营地过了三夜?”

   战士呵呵笑道:“没有讲错。就是敌人营地,阿富汗与部份的巴基斯坦人都有一个习俗,上门即是朋友,即使在门外打得不共戴天,只要进门即是客,就要握手言和,一起喝酒吃肉。长官带我们冲进营地里,哈哈,真要冲进去才行,要冲进了门才是朋友,不能再开枪。我们虽知这个习俗,但毕竟只是听说,不敢轻易涉险,也只有长官胆子够大,他说去就去。强攻进去后他同目瞪口呆的敌人说,我们来住几天,外面天气太坏。”

   战士讲到这里,哈哈大笑。静怡很着急,想知道后面的事情。

   他笑够了才说:“我们那三天好好补睡,醒来就同敌人一起吃饭,甚至讨论前两天枪战中谁打中了谁,哈哈,那种感觉,你未亲历,根本不可能理解。实际上敌人与朋友哪有什么界限,所有的敌人都可以成为朋友,这些敌人都蛮可爱的,想到出去后大家又要战个你死我活,我们都一边喝酒聊天一边伤心,可是战争,各为其主。大家都迫不得已。走的那天是悄悄走,不能让对方发现,因为只要一出房门,他们就可以在我们背后开枪,一点交情不讲。”

   说到这里,他叹口气。

   长官在前面路口掉转车头,将车停在路边的半荒漠上。他查看了微型电脑上的卫星地图后,带着两个人从一条小道一直走了大约两个多小时,到达尼日尔河。他们在那里找到一条航运船,战士同样讲哥哥两夫妻生病,需要去首都治病。对方并未怀疑,让他们交钱上了船,但要求长官与静怡坐在船尾,不要随意过来。

   战士也与他们一起,三个人挤在船尾坐下。越往上走,两岸景色越好,静怡视物朦胧,看得头痛,索性闭着眼睛,不知不觉的靠在长官身上睡着了。待到晚餐时分,战士将买来的饭食端来,他将静怡叫醒。马里饮食以米为主,这让静怡惊讶,她还以为只有亚洲才以米为主食,而且菜式的口味很似上海菜,清淡偏甜,很注意食物的鲜嫩感觉。静怡虽然饿,却不能吃太多硬质的东西,战士又去要船主做些稠一些的汤来给她喝。

   马里人生活中也不能缺茶,饭后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围在桌前饮茶聊天。静怡听着船舱里船主一家人说说笑笑的声音,不知自己何时才能回到正常的生活轨道中,过上这份简单的幸福生活。

   可是,没有你,我不幸福。静怡抱着腿坐在一边用中文低声自语。

   长官向船主买了几套当地居民的服装,在快上岸时将衣服全换掉,这一回静怡穿着沙漠女子常着的长裙,依然戴着面纱。三人分开而行,战士远远的跟着他们两个暗中警戒。他们进了城直奔法国驻马里大使馆。

   巴马科虽是首府,但交通好似很混杂的样子。静怡看不清,但听到车声与人声缠搅一团,汽车与摩托车也不遵守规则,横冲直撞,亦有头顶顶着商品的小贩穿梭在塞车的地方叫卖。骆驼也是这里的交通工具之一,静怡几次感觉它们在嗅她的头发。这让她担心,害怕它们将她的头发当作骆驼草来嚼,她侧偏身体,长官将她拉近身边,小心护卫,并帮她把滑落肩头的头巾重新披上。

   走在路上,战士才发现长官的决策完全正确,拥挤的人群中随处可见暗藏枪支的暗杀者,每当有车驶来,他们即隔着衣服按住枪支,然后又很失望的放下手。看来等了一天,他们也有些筋疲力尽,盯着路人看的眼神亦不再那么专注。

   长官护着静怡进入了使馆的防卫范围内,周围有宪兵与警察的巡逻队及检查岗。从理论上来讲,他们已经处于安全地带。

   再往内,即是例行的搜查。静怡听到警察的态度开始时极强硬,请他们明天使馆开门后再来,但长官报了姓名及官衔后,警察的态度立即改变,急匆匆的带着他们入内。

   大爆炸就是在这时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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