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行游将眸光给了莲儿，后者利落离开。

我强打心神，随玉如去了弟弟那里，入目是一片血红，弟弟斜倚在榻上，口中吐出的鲜血将面前的寝被氤出点点红痕。

我一阵天旋地转，魏行游赶紧将我扶稳，我拨开他的手，走到榻沿边，声音是极力压制后的颤抖

“安远，不要睡，已经去叫郎中了”

安远半闭着眼睛，听着我的声音，费力地撩了撩眼皮，轻轻点头。

一边的玉如还在哭泣，不一会儿，穿着平常服饰的太医急急跑了进来，熟练地切脉问诊，眉头越来越深，眸光越来越凝重。

“公子这病，沉疴痼疾，平日里压制得极好，如今卷土重来，极为凶险”

“可有法子医治？”我出声，语气焦灼，

“只能以贵重药材吊着，待春日了，天气好转，看能不能渐好”太医开了一张单子，玉如接过，脸上泛着难色。上面所写都是世间难寻的珍贵药材，她哪里有钱买。

我接过医单，握了握玉如的手，“我来想办法”

此后，不管多么贵重的药材，都如流水一般进了这城北长安街街巷后的一个破旧的小宅院里。

即便如此，安远的身子还是一日不如一日，玉如衣不解带地照顾，日渐消瘦。此时安远已经陷入了昏沉中，每日清醒的时间不过两三个时辰，我心中越来越恐慌，一向不信神佛的我在宅院中置了佛龛，祈求那些神佛能对弟弟慈悲一些，悲悯一些，可怜一些。

我再次日日陷入梦魇中，梦见弟弟与我挥着手，从高崖上一跃而下，仿佛断了翅的鸟雀，狠厉决绝。我被惊醒，不管不顾去到安远的宅子。

玉如看到我来，已经十分平静了，她虽单纯，却不傻，看得出来我对安远异常上心，只是眼下安远的身体有恙，她分不出心神去探究。

我坐在安远的床沿边，拉着玉如的手，轻轻开口，“我以前有个弟弟，我和他分开那年，他才四岁”

玉如的眸光一下盯紧了我，里面是诧异。

“后来，我以为他死了，直到不久前我才知道他还活着，我不敢与他相认，我怕他还怨着我”

玉如反握着我的手，“姐姐，是安远吗？”

我点点头，

“姐姐，等他下次醒，你告诉他吧，他一直说，他孤苦一个人存活天地间。原来，他不是一个人，他有姐姐，他有血脉相连的亲人”

玉如哭出声，伏在我的膝上泪如雨下。

我看着床上那消瘦如柴的身影，眼中空荡荡的。

我一直坐着，床上的人睡得很安稳，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安稳了，后半夜，我支撑不住，倚着床榻睡了过去，梦里，我又见到了安远，这次，他的眉目更加清晰，成长片段一帧一帧从我眼前划过，我想伸手去摸，终究落空，

“姐姐，我饿”

“姐姐，我想娘亲”

“姐姐这朵花好看吗，我给你戴上”

“姐姐，我难受”

“姐姐，姐姐......”

“......”

最后，如明月清风般的弟弟又站在了那个山崖上，他瞧着我，淡淡笑着，

“姐姐，我终于找到你了”

话音刚落，一阵狂风吹来，将他的身影吹落，他如秋日落叶般直直坠了下去。

我伸手去抓，一脚踏空，猛然惊醒，满脸的汗。

我赶紧伸手去摸床榻上的安远，他的呼吸微弱，我咽了口水，滋润唇舌，好让我能说出话来，“安远，安远，你醒醒”

床上的人不为所动，

“安远，安远”我的声音越来越急促，玉如都被惊醒。